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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发的维纳斯(chapter 2 part 1)

·chapter 2的前半部分

·chapter 1,part 1请戳这里,chapter 1,part 2请戳这里

·更新缓慢非常抱歉

·希望你能喜欢这篇原创,能够感到有趣就好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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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尔莱斯回到堪纳斯已经一个多月了,自那次对话之后他没有时间再去跟路易见面,暌违半年的堪纳斯在等着他,他需要时间来重新捡起那些被他遗忘的工作,补习这小半年来他落下的社交界的种种新闻。德尔莱斯伯爵在堪纳斯享有着极好的人缘和声誉,这不仅来自于他的爵位和古老的家系,更来自于他和他的“巴贝德磨坊”——也就是之前他跟路易见面的地方。

“巴贝德磨坊”实际上并不是什么磨坊,它只是德尔莱斯的一处房产,坐落在堪纳斯中心区的边上。它的名字来源于德尔莱斯早期援助过的那位艺术家的作品《船上的巴贝德》,这也是德尔莱斯最早的成功经验。从那以后德尔莱斯就一直慷慨地给予所有他欣赏的艺术家以援助,做起了相关的生意。他一开始借给那位艺术家的房子,也经过装修改为俱乐部,成为了堪纳斯艺术气氛的象征之一。

而德尔莱斯是怎么想他的“巴贝德磨坊”的呢?它给他带来了名声,而这份名声又会带给他更多的实际收益,德尔莱斯并不是一个不求回报的慈善家,他的艺术事业是他的营生,在这个意义上,艺术和地产或者别的什么生意没有丝毫区别,德尔莱斯拿着他的财产,可以将它投入到艺术的事业之中,可以建立起一座“巴贝德磨坊”,也可以将它投资到地产上,他承认艺术存在的意义,敬重那些从事创造的人,却从未对艺术感到过炽热的爱或者感受到它的神圣性。堪纳斯的氛围使人易醉,但伯爵从来都是为别人斟酒的一方。

但是,若说德尔莱斯对他的事业并没有多少热爱,这话却并不正确。德尔莱斯有一种暗藏的热情,一种他从年轻的时候便意识到的感情,德尔莱斯尽管对艺术本身并无兴趣,对创造艺术的人却有着深厚的兴趣,更准确地说,他对他们的成长抱有极大的兴趣,这也是他大力资助那些艺术家的原因。那些艺术家们对德尔莱斯的慷慨满怀感激之情,却不晓得自己成为了德尔莱斯的观察样品。或许我们可以称德尔莱斯为一个收藏家,他的收藏品正是他资助的那些艺术家们,他欣赏的正是自己施加的一个机遇发芽开花的结果,而这本应是上帝的乐趣。

而现在,德尔莱斯得到了他的新收藏品。

“伯爵!”德尔莱斯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,还没等他回应门就已经被打开,门后露出一簇金发,“你在找我?”

“是的,你又让玛莲娜带着你出门去了吗?先脱下你的斗篷吧,这个天气还用不到它吧。”

“但是我喜欢这件衣服啊。”男孩脱下斗篷,胡乱拍了拍弄得蓬乱的头发,“你也说我穿上去特别合适,不是吗?”

“你来到这里已经多久了,亲爱的?”

“有六七天了吧,伯爵。”男孩仔细地拍掉斗篷上沾的灰尘,“为什么忽然问我这样的问题?”

德尔莱斯上下打量着这个金发男孩,跟刚来堪纳斯时相比,他现在看上去完全是一个神气十足的小少爷,他今天穿了一件暗红色的上衣,这颜色对小孩子来说不够活泼,但却能衬出男孩那一头漂亮的金发;从黑色短裤和吊带袜中露出的膝盖非常白皙,他虽然在山野间长大,却没有晒得褐色的皮肤;他的身材很纤细,但是绝不瘦弱;他站立腰总是挺得笔直,有如一株挺拔的树苗,愈发显出他那美好的身形。现在的他,无论处于什么宴会中都不会有所逊色。德尔莱斯为他订做了好几套衣服,这些当然还不够,但是他才刚来不久,之后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慢慢添置。他带来的行李如同德尔莱斯所言没有派上用场,现在它安静地躺在男孩的衣橱深处。

“我担心你是否习惯堪纳斯的生活,最近几天我有些忙,也没怎么与你见上面。”

“噢,不,我过得很好,伯爵。这里的人都非常亲切,尤其是玛莲娜,她虽然不苟言笑,但她对我非常好。这几天我跟她去了堪纳斯的好些地方,包括你曾经给我提到过的遗迹和那些街道,我很喜欢这里的气氛。”

“你觉得很高兴吗?”

“非常愉快。”

“那么,你也愿意留在堪纳斯了?”

“这是当然的。”

“你不想念你的父母吗?”

男孩脸上洋溢着的兴奋的红晕忽然褪去,他将斗篷搭在手上,交叠双手:“是的,我很想念他们。”

“我虽然说过让你下定决心,但是我也不忍心让父母和子女分离,你若是想念父母我随时可以将你送回去,你可以当做到堪纳斯来做了一次旅行……”

“不,请不要这么做!”

伯爵故意停顿了一会儿,将手放在膝盖上:“那么,亲爱的,我有一个提议。”他使语气听起来像是要给男孩一个褒奖,“如果你愿意的话,我要在一个星期后的宴会上介绍你,到时候你将成为我的养子。”

“……我吗,先生?”

“是的。当然在那之前你得先学习一下礼仪,可能还有其他的一些准备,这些我会交给玛莲娜负责,你跟玛莲娜已经很熟悉了吧?让她来教导你,你也会比较轻松。”

“我不知道这是否恰当,伯爵,一个像我这样的男孩……”

“一个像你这样的男孩。”伯爵重复道,“正是我所想要的,你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,正是你有趣的地方——虽然我最近不怎么有空听你说了,我不急于一时。”

男孩沉默着,伯爵并不期待看到这样的场面。他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维纳斯,他本以为他会马上答应,这难道不是他所期望的一切吗?如果他有所犹豫,是否意味着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,这个男孩不懂得抓住放在眼前的机会,他对阿尔菲提斯的渴望不过是嘴上说说的产物吗?

男孩仍然没有回答。

“我曾经跟一个友人提起过你,就在几天之前。他给你取了个很有趣的外号。”

男孩拉了一下手上搭着的斗篷。

“你想知道吗,还是不想知道?”

“这要看您的意愿,伯爵。”男孩说道,这是德尔莱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平淡的语气,德尔莱斯没有抑制住自己失望的情绪,他也许高估了男孩的野心。但就在那时,男孩放下了一直交叠着的双手,正视坐在他面前的德尔莱斯。

“一切都凭您的意愿。”

男孩没有犹豫,也没有惊慌,那是一副伯爵没有见过的新面孔,那是捕猎者的笑容,而男孩本身恐怕并没有意识到。

“你回去收拾一下吧,我只是找你交代这件事而已。”

男孩关上了房间的门:“玛莲娜。”他对在门外一直等着他的女管家叫道。

“什么事——噢,这真是……伯爵对你说了什么,你哭过了?”

“我背叛了道德。”男孩说完,即刻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跑去,就像是极力掩藏自己面目的逃犯。

 

玛莲娜最后没有来打扰男孩,而让他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待到了晚饭时间,对此男孩非常感激。他认识玛莲娜并不久,但这个四十多岁的黑发女人正是他熟悉而且喜欢的那种人,面容严肃、要求严格,在此以外却不介意给男孩多一些额外的宠溺和照顾,这样的人男孩在从前的村庄里见得很多,而且知道要怎么跟她们混熟,讨她们的喜欢,所以他对玛莲娜下意识地亲近。德尔莱斯让玛莲娜去照顾男孩的生活起居也无非是想到了这一层,一个年幼的小男孩的成长中需要一个年长的女性去引导他、安慰他(一般这种角色是由母亲来扮演的,但既然男孩已经远离了他的父母,德尔莱斯就不得不寻找替代的人),而在伯爵家里工作了三十多年,没有儿女而且可靠的玛莲娜正是这个位置最好的人选。

晚餐男孩和伯爵一起进食,他们不常一起吃晚餐,按理说男孩本来应该更愉快一点才对。但他的心事使得这份快乐也蒙上了乌云,而德尔莱斯只当那是下午那件事的后遗症,也没有过多谈及,晚餐就这么平淡地结束了。那之后男孩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。直到晚上玛莲娜来敲他的房门时,男孩仍未从他的房间出来过,也没有回应,于是玛莲娜推门进去,看到男孩坐在床边的地板上,正盯着他从家乡带来的那个箱子看。

“不要坐在地上。”玛莲娜说,她当然看到了男孩面前打开的箱子,但她只是走过去把箱子里的东西收拾好,合上它,“该是睡觉的时间了,小少爷。”

玛莲娜有的时候会这么叫他,男孩原本只当这是玩笑话,但他在这时候才知道这个称呼的意味。

“你不问我什么吗,玛莲娜?”

玛莲娜动作利落地将箱子放回衣橱深处:“依照我自己的经验,这种时候我的安慰并没有什么作用。但是过度悲伤是没有用的,小少爷,不仅无益而且有害。”她背对着男孩,挺直了背,手放在衣橱的门上,“但上天,你只是个十岁的孩子。”

说着,她的腰忽然地弯了下去,玛莲娜转过来,男孩以为她要抱住自己,但最后她只是抚摸着男孩的金发,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:“说吧,我都听着呢。”

“玛莲娜,”男孩把头靠在她的臂弯里,说道,“我听他们说,你本来不是这里的人。”

“我不是,”玛莲娜说,“我在十九岁的时候才到这里来,到堪纳斯来。”

“你的故乡在哪里呢?”

“是个小地方,离这里有好长一段路呢,不说也罢。”

“别这么说,玛莲娜,我也是从小地方来的。我想要听你讲。”

玛莲娜低头看着男孩的脸,想了一会儿,她说道:“好吧,但只能说一会儿,之后你就上床睡觉,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好的。”

“嗯。”男孩点了点头,“那告诉我吧,玛莲娜,你为什么离开家乡到这里来?”

“倒也没什么原因。”玛莲娜说,“我是家里的次女,在我上面的只有一个姐姐,她要继承我父母开的衣帽店的,而我呢,却没有被寄予什么期望,因此也就过得自在些。后来我想着,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那个地方,于是我跑到这边来,住在一个亲戚的家里,就这么在这边找了这个工作。”

“噢……”

“你有些失望是不是?”玛莲娜轻轻打了一下维纳斯的背,“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很深的理由的。”

“你那个亲戚呢?”

“早就去世了,屋子也不在了。”

“那你的故乡呢,姐姐和父母呢?”

“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,而父母也不在了。现在这个地方就是我的家,除此以外我别无所有。”

“别这么说,你还有我,玛莲娜。”男孩觉得他有义务安慰她,“我跟你是一样的。”

“不,你还年轻,小少爷,你的财产从现在才正要增多呢。将来你会到更多的地方,认识更多的人,明白更多的事情,你不会除此以外一无所有的。”

“我不明白。无论过了多久,我还是会记得你的,玛莲娜。”

“你当然会记得我。”玛莲娜说,“你当然得记得我,但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。你将来会懂的,我希望那个时刻不要来得太快。”

“你想念你的故乡吗?”

“已经谈不上想念不想念了,你看,我只有一个几十年没见过面的姐姐在那里,我恐怕我就算回去也不认得路了——你怎么了?”

“我有件事想说,不,想问,但是我不敢说出来,尤其不敢跟伯爵说。”

“啊,我倒是庆幸你没有跟他说,不管是什么事。在背后说主人的闲话不好,但有一类事情总是不能跟伯爵还有他那群朋友们说的——不,忘了我刚才的话。是这件事让你整个下午都郁郁不乐的吗,小少爷?”

“玛莲娜。”男孩说,手拉了拉自己的衣角,又拉开玛莲娜放在他肩上的手,转过去背对着她,“听我的话之后,你不要讨厌我。”

“我不会的。”

“也不要责备我,不,你责备我是理所当然的。但是求你第二天一定要原谅我,等我明天睁开眼睛,你得跟我说一切已经结束了,你得先答应我。”

“我答应你。”

男孩深吸了一口气,双手绞在一起,说道:“我并不思念自己的故乡。”

“所以你今天才说那样的话?”

“我背叛了道德,是的。大家都问我这样的话,伯爵也这么问我,我想我应该说我想的,但是我一点也不……我爱我的父母,但是不知怎的,我只是不想念……我没有哭过,我想一直留在这里。但是我要怎么办呢?我一直在撒谎,因为大家问我同样的问题,而我说实话的话,就会被当成坏孩子看待。但是今天,伯爵问我那样的话,我该怎么回答呢?”

“伯爵问了你什么?”

“他说,如果我还思念家乡的话,就把我送回去。”

玛莲娜的眉头皱了起来,她将手放在男孩肩上,想让他的脸转向自己,但男孩甩开了她的手。

“你的话很奇怪,”玛莲娜说,“是谁说你背叛了道德?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。”

“没有谁。我是学我母亲的,她每天临睡前就这么说,跪在床边,说‘上帝啊,请你为我们指明道路,勿要使我们背弃道德’。”

玛莲娜沉思着,接着她站起来,拍了拍自己的裙子,说道:“坐到床上去吧,小少爷。我们不能这样坐在地上来谈这些话。”

男孩低垂着头,慢慢地爬上自己的床,玛莲娜将被子拉上盖住男孩的腿,自己也斜斜地坐在床边:“我不责备你,你也无需为自己没有感觉到的东西而自责。”

“但我是个坏孩子。”

“没有人这么说。”玛莲娜说道,“听着,我跟我的姐姐很少联系,如果按你的说法,这也是不符合道德的不是吗?”

男孩缓慢地、犹豫地,点了点头。

“至于伯爵,我不应置喙主人的言行,但我的主人,这位德尔莱斯·塞瓦尔伯爵,他总是希望能够验证他的影响力,而他往往向他欣赏的人去寻求这份证明,这对于孩童的成长很难说得上是一件好事,与他相处就仿佛——怎么了,小少爷?”

“我只是想起今天有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。”

“今天?”

“就在今天在外面,你走开的时候,有人走过来,他穿得很好,像是一位得体的绅士。他问我,是不是塞瓦尔伯爵家的人。”

“你怎么回答他的?”

“我说我只是认识伯爵家的人,我这么回答可以吗,玛莲娜?”

“如果我当时在……但我想也许只不过是某位伯爵的熟人,虽然伯爵恐怕不大乐意听到这件事。他对你说什么了?”

“他听到我这么回答,就笑着说,他知道一块好石料,好几个人正在抢着它要将它做成自己的东西呢,我问他石料在哪里,他却不回答我之后他很快就离开了,接着你就回来了。噢,对不起,玛莲娜。”

“为什么要道歉?”

“你看上去不大愉快。”

“不大愉快?不,不是这样。”玛莲娜站了起来,男孩不安地望着她,“我只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职,不管对方是不是伯爵的熟人,我都不应该将你一个人留在原地,哪怕只是暂时。而那位先生,会对你说这种话的先生是谁,恐怕我已经明白了。”

“玛莲娜?”

“我想,小少爷,我得纠正刚才的说法,我不应置喙伯爵的行动,因为我并没有能够这么做的立场。那位先生——他总是十分——不,这也应该让你自己去判断。但以我个人的看法,我不得不认同他的话,我刚才几乎做了与伯爵所做的相同性质的事,而我本不应做的。”

男孩凝视着玛莲娜,而玛莲娜则开始低头整理裙子上的皱褶:“你不会再解释给我听了,是吗?”

玛莲娜叹了一口气:“我没法解释,是的。”

“给我一个晚安吻吧,玛莲娜,如果这能让你觉得好一些的话。”

玛莲娜只犹豫了几秒,随即俯下身去,躲开男孩的脸颊,亲吻了他的额头:“到睡觉的时间了,睡吧。”

“晚安——等一下,玛莲娜!”

玛莲娜本已经走开,听到男孩的声音,她停在门边。

“我都说出来了,现在告诉我吧,我是个坏孩子吗?”

他等了一会儿才得到玛莲娜的答案:“各人有各人的活法,小少爷。”

玛莲娜无声地关上了房门,男孩在寂静中很快陷入了无梦的安眠。

第二天,男孩得到了他的新姓氏,塞瓦尔。

 

这就是故事的开头了,那时男孩不过十岁。之后,德尔莱斯有了一个小继承人的消息马上传开了——尽管男孩从不把自己当做继承人看,随之而起的也有各种各样的流言,它们在展开的扇子下、在晃动的酒杯之间、在刀叉的碰撞之中悄无声息的流传着,但由于德尔莱斯一向有着好人缘,而这个忽然出现的男孩子又是这么漂亮活泼,惹人喜爱,这些谣传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困扰。很快地,男孩便被接纳,甚至成为了以德尔莱斯为中心的小圈子里的宠儿。如今若是有故人再看见他,想必也不会将他与从前那个偏僻村庄里游戏的男孩联系到一起,他已经完全地成长为一名贵族少爷,除了那头漂亮的金发和率真坦然的祖母绿眼睛仍旧如同往时。

“这么说来,你下个月就要回到学校去了?”

画家从马车上下来,扶了一把跟在他后面走下马车的金发少年:“别露出这么不乐意的表情,维纳斯。”

   “我何止是不乐意,简直是厌烦透了!”少年跟在画家身后走进旁边的俱乐部“巴贝德磨坊”,“本来我可以更晚一点回去,但德尔莱斯却执意要我提前半个月回学校,‘既然你在假期无所事事,倒不如早日回学校里去’,我又没法逆反他。”

“布莱克呢?”

“布莱克他——”

“维纳斯。”一个声音打断了少年的话,“我正在想你今天会不会来,噢,洛夫特先生你也在。”

“好久不见,路德。之前我来的时候总是跟你错过了,听他们说你最近在忙新的作品?”

路德笑了起来,摸了摸自己栗色的头发:“是一个雕像,完成之后我第一个给你看——我们正在那边讨论呢,你要不要加入?”

维纳斯往路德示意的方向远远看了一眼:“抱歉,路德,今天我没有那个心情。你回去跟他们讨论吧,不用管我,你才是话题的中心。”

“你确定不来吗,我想他们也会觉得很高兴……”

“不,但你什么时候完成了新作,一定要通知我好吗?只要抽得出时间我会马上来的——你看,他们在那边叫你呢,替我向他们打个招呼。”

“好——那,我先过去了,再见,维纳斯。”

“再见。”维纳斯说道,路德走开之后,他看了看周围,“去你的画室吧,路易,那里比较安静。”

巴贝德磨坊里有几间画室,是为俱乐部里的常客准备的,虽说是画室,路易的房间里却只有角落放了几幅没完成的画,其余部分倒更像是个缩小版的会客厅或者书斋,天花板上有棕红色的浮雕,同色系的窗帘垂至地上,靠近窗户的地方放了一张圈椅,那一般是路易自己的位置,圈椅前放了一张小圆桌,上面放了一本深黑色封面的书,是路易上一次没读完的,维纳斯在圈椅对面的长沙发上坐下,从沙发上正好可以看到路易背后的书架,书架上的东西很杂,有几尊小雕像、一些大小不一的书和几个小罐子。在壁炉上方放着一个花瓶,里面插着从花园里摘来的当季花朵。

“布莱克去旅行了。”花园的甜美日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倾泻而入,维纳斯坐在阴影里,伸脚踩着自己在阳光下的影子,“我去年跟他去过,没什么趣,不过现在既然要回学校去,还不如之前答应他去呢。比起跟布莱克他们玩,倒是跟你呆在一起更有意思,路易,或者这里的随便谁。”

“拜尔德会很高兴听到你这句话的。”

“噢,不要嘲讽我,路易。他算是例外,他总是那么古板,我该说我还没有那等智慧去理解他的话题呢。”维纳斯走到窗前,拉开一点窗帘,“说到布莱克,最近连他们也开始叫我维纳斯了,这都是你带起来的。”

“我倒看不出你讨厌这个名字。它可比你原来的名字好多了。那个名字不适合你,很久之前我就跟德尔莱斯这么说过,一个像你这样的可爱人物,一个像你这样的受宠爱的人,该有个特别的名字,一个像在炫耀的名字,在你第一次出现的那次宴会上,看到你的第一眼,这个名字便出现在我的脑海里。”

“而且你第一句话就跟我说,我唯一的缺点就是我的名字。”维纳斯补充道,“那我跟你说,你唯一的缺点就是爱自我炫耀,语出惊人,然后从对方的反应里获取乐趣。”

“这是我‘唯一的缺点’吗?我恐怕你太看得起我了,亲爱的维纳斯。”

维纳斯笑出了声:“在我看来这是你唯一的缺点。你还记得在赛列宫那次吗,你趁着玛莲娜走开的时候来结识我,那时候我还只当你是个奇怪的绅士,说了一些奇怪的话。你可以想象之后德尔莱斯介绍你的时候我有多惊讶。我之后跟玛莲娜说了这件事,我现在才敢告诉你呢。”

“你不该这么做,维纳斯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你家那位管家一直不怎么喜欢我,你看得出来吗?你刚才说我喜欢炫耀,不是谁都能以自我炫耀作为个人风格的,因为这种风格不讨所有人的喜,而这通常是许多人在社交里想要做到的。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说话过于尖刻,过于苛求而且缺乏尊重?”

“你也不该对我说这种话。”维纳斯佯装生气道,“你知道我跟玛莲娜有多亲密,就跟她也知道我有多么仰慕你一样,而你却让我向你透露另一个我喜欢的人跟我私下聊的话呢。”

“你仰慕我,这我可是第一次知道。”

“你知道得很清楚。而且你也知道,我最乐意与你交往,你总是告诉我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,虽然我也分不清话中的真假,但这有什么关系呢,我喜欢你讲的话,就跟教堂里的玻璃一样色彩斑斓。”

“如果你那么觉得,维纳斯,那么一半是因为我性格使然,一半是因为我在讨你的欢心。”

“这我可是第一次知道。”

路易没有理睬维纳斯小小的嘲讽,笑着继续说道:“不仅是我,巴贝德磨坊的人大多都在讨你的喜欢,这当然不止因为你是伯爵的养子。维纳斯,你自然也发现了这点,即使你尚未从理智上认识到,你的直觉也是早已察觉的。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对艺术家来说是无价的,你有着我们需要的一切,你有着青春和美丽的容貌,而且还有一种天真的稚气,这种稚气在你刚到堪纳斯的时候展露无遗,为你的容貌增添光彩,而在你成长的当儿,你也没有一刻丢掉过这种可爱的稚气。你的这种气质使人自然而然地绕着你转,尤其是喜爱艺术的人,因为所谓艺术不过是在寻找不存在于现实之美,而你的样貌和气质正是不现实的,是许多人未曾得到或丢在成年之路上的东西。你可曾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过自己的样子?你最好没有,不然我可能得改叫你‘水仙’了。”

“按你的说法,好像外表是我唯一的优点一样。”

“外貌是你最大的优点,维纳斯。”

“你怎么能把这个算作优点呢?”维纳斯皱着眉头,背靠着窗户,将双手压在身后,“外貌美难道不是所有美当中最肤浅的一种吗?”

“胡说。”路易说道,“没有什么美丽能够凌驾于外貌美之上了,亲爱的维纳斯,难道你以为美丽的容貌是仅靠天赋和脂粉来装扮的吗?要让我说,仅靠容貌就能判断一个人的为人了,这是一种直觉,但是直觉往往比理性要更加可靠,若有谁的脸第一眼就叫你喜欢,那么他的性格想必也是使你喜爱的。但是千万把容貌和品德联系在一起,那只能败坏外貌,品德使人交口称赞,容貌却平庸无趣的人太多了。他们赞颂品德,不过因为比起外貌,品德得算是更容易披上的外衣。维纳斯,你还没有发觉自己的魅力呢,你尽管无意识地使用着它,却不知道它来自何处,但我不打算给你说明,那太无趣了。语言到头来能说明什么呢,这种需得先经过理智梳理、再由理智去理解的交流手段无法表达任何真正的意义,而且,一旦你知晓了自己的魅力来源,那么你也就失去光彩了,懵懂无知是最理想的状态。”

“跟你聊天总是使我困惑,路易。但我却又很喜欢听你说这些话,明明知道你是在信口开河。”

“我可没有信口开河,这是我的风格,也是我的谋生工具,如同你的美也是你的谋生工具。”

“你的谋生工具难道不是你的作品吗?”

“是的,而它们正是我彰显个人风格的载体。”

维纳斯咬着下嘴唇,路易坐在他的圈椅上,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。

“你的作品为你挣来金钱和名声,但是按你的说法,我自己的这种——”维纳斯斟酌了一下词语,放低了声音说道,“这种美丽,我从来没有用它挣取过什么东西,那么怎么能称得上是谋生工具呢。”

“你难道没有发现吗,亲爱的?”

“发现什么?”

路易点燃了一只烟,透过烟雾看着维纳斯的脸:“带你来到堪纳斯的,不是德尔莱斯,而是你的这种美。”

“路易。”

“来说给我听吧,你刚才不是还在抱怨德尔莱斯让你回学校去吗?你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。”

维纳斯重重地坐到沙发上,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:“……伯爵他只是有些严格了,我想我不该抱怨,他提供了我如今的地位和教育。但是,噢,路易,他总是逼我做选择。我得顺着他的心意去选择,而且得表现得是我心甘情愿地去选择一样。他固然很偏爱我,可他却总会说一些不大愉快的话,例如,在我刚来堪纳斯的时候,他总是这么说,‘我恐怕可能得把你送回去’,当然现在我已经明白这是不可能的,但这句话那时确实使我感到害怕,他将手放在膝盖上,露出十分失望的表情看着我,就好像我做了什么错事一样,于是我就只能应承他说的话了。即使到现在,他也有许多类似这样的话,当我最兴高采烈的时候,这些话便忽然跳进的脑海里来,时常叫我感到拘束。路易,你不要只是笑,说上一两句话吧。”

“我能说的话,”路易说道,“早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说了。”

“你说了什么?”

“你没有记住我的话,维纳斯,虽然我从不指望你能记得。如果是玛莲娜的话,她也许就马上反应过来了,你得更在意自己的事情才行,得将你那种敏锐的直觉运用到这些事上来,不然你会栽跟头的。”

“得了吧,不要像个长辈一样教训我——不要像德尔莱斯那样说话,告诉我吧,路易。”维纳斯看着路易的眼睛,尽力表现出恳切的态度,依他的经验,对路易这样做总是奏效的。

“你知道,德尔莱斯非常喜欢你,他喜欢你,就好像一个收藏家喜欢他的所有珍品里面最珍贵的那颗宝石。人的思想、性格都不能在孤独中形成,你所遇到的一切——我、玛莲娜、德尔莱斯,甚至刚才跟你打招呼的路德,我们都是用于打磨你这块原石的工具。这些工具、这些因子如果作用在一个充满创造力的头脑上,便成为一首乐曲、一篇文章、一座雕塑,成为我们称之为‘艺术’之物。而你的养父、你的赞助者——德尔莱斯对这个过程几乎着了迷。德尔莱斯是一个收藏家,而收藏家们共同的特点就是——越是美丽、越是惹人喜爱的事物,便越是引起他们的占有欲。而要我说的话,在一切收藏品之中,人是最有趣的,因为人能够成长、能够变化,能够观察这整个过程总是让人充满某种隐秘的兴奋感,这正是德尔莱斯长久以来通过你所感受到的东西,虽然大多数时候,德尔莱斯是谨慎的,他不主导塑造的过程,只是旁敲侧击地施加一点暗示,以便结果能向自己期望的方向靠拢。这就是为什么德尔莱斯那么热衷于赞助初出茅庐的学生们的原因,这也是为什么巴贝德磨坊会出现的原因。

“而你,德尔莱斯他不指望你成为一个艺术家,他也不指望你作为他的继承人,德尔莱斯之所以收养你,是因为他如此热切地想要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你的成长之中,渴望对你造成影响。你真应该听听德尔莱斯是怎么跟我谈论你的。你是一块绝无仅有的原石,维纳斯,而德尔莱斯正打算将你打造成他想要的模样,尽管他——这只是我的推测——并不清楚你能够成为怎样的人,也不清楚你的潜力。”

“但是,”维纳斯犹豫着说,“假如我不能成为他想要的模样呢?”

“你只能成为你自己想要的模样。”路易说道,“但是你和德尔莱斯想要的是否相同呢?亲爱的,这就是症结所在——我们都对你有所期望,但你最终会满足谁的期望?”

“你也是吗,路易?”

路易熄掉手中的烟:“我也不能例外。”

“可你从不像德尔莱斯那样对我,你赞同我做的每一件事,无论它们有多么幼稚,你总是顺着我的心意去做。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你会告诉我为什么吗?”

“这得你自己去猜,维纳斯,我说得已经够多了。不要让我在你面前剖析我自己吧,一个负有罪过或者将死的人会毫不保留地坦白自己,但为了让我在你面前仍然保有一点影响力和吸引力,请让我保持沉默吧。”

“假如我非要你说呢?”

“唔,”路易装出思索的样子,“那么我也许会答应,我总是顺着你的心意去做,不是吗?你希望我告诉你吗?”

维纳斯盯着路易半晌,忽然笑了出来:“你知道我会说不的,你总是这么可恶。”

“我想这正是你觉得我有趣的地方,年轻的塞瓦尔先生。”

维纳斯不说话了,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:“我要走了,路易,你跟我一起吗?”

“不了,亲爱的,你有什么目的地吗?”

“只是闲逛。”

“有闲是种美德。”路易说,“明天见,维纳斯。”

“你怎么确定明天我一定会来找你?”

“那就后天见。”

维纳斯笑着说道:“明天见,洛夫特先生。”

维纳斯走出了巴贝德磨坊,离开前他瞥了一眼,路德和他的同伴们还在讨论,他知道如果没有人去阻止,他们能够就某个艺术方面的话题争论整整一天。维纳斯曾跟路易提过这些话,而路易对此的评价是,如果有这些时间,他宁愿将它花在裁缝店里。从前出于好奇,维纳斯曾经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之中,结果只听了一个多小时便借故逃开了。也许他是被路易那些歪理给影响了,他说话很刻薄,但也很有趣,而且他从来只谈快乐的话题,这正是自己喜欢的做法,维纳斯喜欢轻松而快乐的事物。

他拐过一个转角,路上的灯接连亮起,天空已经被抹上了暮色,但是街上的人流却没有丝毫减少。在路边有人在唱歌,哼的是维纳斯不知道的曲子,曲子很简单,但是因清澈的嗓音而带上了某种迷人的魅力。唱歌的是一个比维纳斯矮的孩子,大约十二岁左右,一头红色的乱发,穿着一套维纳斯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衣服——这套衣服对他而言是太小了,衣袖只不过刚过他手肘,露出的一截脚踝冻得通红,穿着不合脚的鞋子。在男孩的周围稀稀疏疏站着几个人,维纳斯站在人群后面。男孩闭着眼睛在唱歌,仰着头,双手交握于胸前。

唱完了歌,男孩向周围的人鞠了个躬,这时他才看到维纳斯。男孩的目光在维纳斯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。“先生。”他说,往维纳斯的方向走了一步,又突兀地停住,低着头,眼睛却往上瞄着维纳斯。

维纳斯旁的一个男人在口袋里掏出了什么,男孩看到了马上趿拉着鞋子迎上去,伸出双手,一枚铜币落到男孩的手里。维纳斯这才意识到男孩之前的行为——他摸了摸口袋,发觉身上没有太多的钱,他很少一个人出门,今天本来又是跟路易一起。于是他干脆把口袋里的钱都给了男孩,男孩张着嘴巴,盯着维纳斯看了半天,最后他说道:“先生……我想,您喜欢我的歌嘛?”

“你的声音很好听。”维纳斯说。

男孩高兴得握紧了手,又拉了拉自己的衣袖:“我还能唱这首——我还在练。先生您听听。”

说着,男孩唱起了另一首曲子,这一次维纳斯不由得感到意外了,这是他十分熟悉的曲调,上个月他才在剧院里听过,是最近颇受欢迎的一部新歌剧里女主角的唱段。男孩唱得并不完美,有好几个高音没有唱上去,但是他的感情十分充沛,不只是随便哼哼而已。

“你是从哪里学会这首歌的?”等他唱完之后,维纳斯问道。

“歌唱家们喜欢听我唱这首。”男孩答非所问,“我给罗达夫人唱过,先生您一定知道她,那位女高音。”

“我想在剧院里唱这首歌。”男孩犹豫了一会儿,又说,“先生,您喜欢我的唱法吗?我的唱法合您们的心意吗?”

“罗达夫人她怎么说?”

“她说我多加练习一定能唱得更好,到那时候她愿意让我进剧院里唱一小段。”

维纳斯很明白罗达夫人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:“你明天下午到巴贝德磨坊去,找塞瓦尔先生,我想他会让你到罗达夫人的面前再唱一遍的——你唱得很好。”

“先生,先生!”男孩涨红了脸,猛地给维纳斯一连鞠了好几个躬,“一位像您这样值得尊敬的先生!我知道留在堪纳斯总是有机会的。”

“你不是堪纳斯人?”

“我从别的地方来,先生。”男孩恭敬地说,“那是个很小的地方,想必先生您并不知道。我到堪纳斯已经一年多了。”

“也许你也不知道我出身的地方。”维纳斯笑着说,“可能比你还偏远呢。”

男孩摇了摇头:“您一定是在开玩笑,我猜您是哪里的某位贵族吧,您跟我们这种人扯不上关系。”

“你觉得我像吗?”

“当然,先生。”

维纳斯没有继续聊下去,他跟男孩道别,继续沿路走回去。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堪纳斯,这个生机勃勃、永不停歇的城市,数年以前,维纳斯还无数次在自己的梦里梦想过这个城市,在薄薄的被窝里描绘它的轮廓。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,仿佛这个男孩就是他自己,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站在街头,而这身衣服正是他从家乡离开时穿的那套,他得走好远的路才能到堪纳斯来,途中也许还要筹措路费,而他的命运取决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路过的某位先生的一句话。

维纳斯回头望了一眼,他已经看不到那个小男孩的身影了。

也许一切都得归功到他的“美”上,一切好的坏的,反正路易肯定会这么说——虽然维纳斯不明白路易那话的意思,要他自己来说他不过受大家偏爱而已。但这有什么关系呢?路易的说法总是让一切都轻松愉快,而维纳斯喜欢轻松愉快的话题。

等维纳斯回到家的时候,仆人给他带来了路易的口信。

 

“玛莲娜。”维纳斯推开房门,一只手放在身后,向女管家招呼道。

“小少爷,你可不该到这里来,”玛莲娜放下手中的笔,理了理裙子,“到仆人的房间里来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
维纳斯随玛莲娜一起走出房间:“是我让他们不要告诉你的,你放心,我也才回来没多久。”

“即使如此……”玛莲娜说道,“你又在打什么主意,嗯?”

“你当然能猜到我在打主意,”维纳斯说道,将藏在身后的花束递给玛莲娜,“这就是我的主意,你看,是我刚刚从外面花园摘下来的,很漂亮吧?我一看见这些金黄色的花朵就想起了你,要是将它装饰在你的房间里想必很适合,你不这么觉得吗,玛莲娜?”

玛莲娜苦笑着接下了花,金黄色的花束被一根深红色的带子绑着,打了个蝴蝶结,她一眼便认出来那是维纳斯今天绑着的领带。玛莲娜解开带子,右手夹着花束,将领带重新给维纳斯系好:“谢谢你的花,亲爱的。我会将它放在房间里的,但是现在,你得回自己房间去换一套衣服,我将花放好之后过去好吗?”

“我跟你一起吧,玛莲娜,又不费什么时间。”

“但是这不合规……”

“给一位美丽的女士送上花束可是符合社交礼仪的做法。”维纳斯拉着玛莲娜的手,往她的房间走去,“而帮她将花束安置好也是如此。”

维纳斯和玛莲娜一起将花束放在了她的房间里(维纳斯特地将它摆在了玛莲娜的桌上,让玛莲娜工作时也能看到它),然后两人才回到维纳斯的房间。

维纳斯脱下外套,将它递给玛莲娜:“说起来,刚才回来的时候我想去给父亲打个招呼,但是他似乎不在家里。”

“老爷今天不在家里吃晚餐,”玛莲娜一边替维纳斯换上居家的服装,一边说道,“注意言行,小少爷,你可不应该因为不能跟父亲共进晚餐而松了一口气。”

“我怎么会……”

维纳斯的话刚说到一半,房门便被敲响了。

“进来吧,什么事?”玛莲娜问道。

“是洛夫特先生给少爷的口信。”仆人答道,“邀请少爷下星期到洛夫特先生的别墅去度过休假。”

 “是路易在近郊的那家别墅吗?我只去过那里一次,都忘了那里是什么样子了,他还说了什么吗?”

“是的,洛夫特先生还邀请了布莱克先生、伊丽莎白小姐等人,他们都非常期待少爷的加入。”

“他找了这么多人来!”维纳斯惊讶地说道,“本来我是不打算去的,但是既然其他人都答应了,我缺席未免显得有些失礼。称病不去当然比较方便,但是恐怕之后又要被问起。怎么办呢,玛莲娜?”

“要让我说,这未免太过明显。”

“什么?”

玛莲娜做了个手势让传信的仆人出去,转向维纳斯,说道:“我是在说你的花招——或者小技巧,不知道你爱怎么称呼它。你打算把这招在老爷面前再用一次吗?”

“……亲爱的玛莲娜。”

“谎言是不道德的行为,拙劣的谎言则更令自己窘迫,请记住这点,小少爷。”

“我也只是在回来之后才接到口信。”维纳斯说道,“我知道得不比你早多少。”

“那么布莱克先生和伊丽莎白小姐?”

“伊丽丝她去,布莱克不在,但路易应该还邀请了其他人。”维纳斯低垂着头,努力做出愧疚的样子。

玛莲娜没有回答,维纳斯往前一步拉住她的手:“父亲那边我让路易跟他说,路易总是有办法的。当然这是我自己的问题,我知道我答应父亲在先,但是你不也说过对贵族来说社交技巧和人望也是很重要的吗?与其留在没有什么人的学校,去跟他们交流一下不是能学习到更多吗?玛莲娜,我承认我是有私心,但我也不是一味想着玩乐,再说,父亲也很看重路易,我知道你不大喜欢他,可是我赴路易的邀请也并不见得就是我亲近他、赞同他呀,你说的话我一直都没敢忘记呢,”

“如果你已经决定要去,小少爷,我作为管家是没有权力阻止你的。”

“不要说这么让人伤心的话,玛莲娜,你当然可以阻止我,你要是不让我去,我也会马上拒绝路易的。你知道的,比起父亲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更多,我的母亲不在我身边,你就像我的祖母一样引导我,你当然不只是一个管家。”维纳斯亲了一下玛莲娜的手,“我不想回学校去,亲爱的,那里既无趣又厌烦,而且你也不在。”

玛莲娜叹了口气:“这些年来,你倒是只有哄人的功力见长了。”

“这么说你愿意让我去了?”维纳斯一把抱住玛莲娜,又亲了好几下她的脸颊,“我就知道,你总是为我着想的,我真高兴,玛莲娜!”

“但是,我有一件事要恳求你的允许,小少爷。”

“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答应的,你尽管说,即使是我力所不及的事我也会想办法为你做到的。”

“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。”玛莲娜说道,“请允许我与你一同前去,反正你也需要仆人来照顾你的起居不是吗?”

“是的,当然。”维纳斯松开玛莲娜,点了点头,“你能来我真高兴,玛莲娜。”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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